“九·二一”，他们与台湾人民并肩度过

9月18日，来自北京、天津、陕西、河南的丁玉来、王崇人、孟昭华、许文纪、魏峰等13位书画家，带着自己的书画作品，兴冲冲地跨过深圳罗湖口岸，从香港飞赴台北，开始了’99两岸书画界交流活动的行程。当时，他们谁也不曾想到，这将是一次伴随生死考验和骨肉情谊的难忘之旅。

这十几位书画家中，有人获得过世界文化和平大奖，有人谙熟古代长安美术文物，有人对中国民间美术颇有研究，有人家学渊源、精通甲骨艺术，有人是全国闻名的农民画家……刚到台湾的两三天内，他们与书画界朋友切磋技艺，亲身感受到当地人民的浓情厚意，沉浸在祥和的亲情之中。

天津美术馆馆长、画家王山岭回到北京后对笔者说：“什么叫骨肉同胞？只有到了台湾，才会有最切身的体会。我本来还担心有语言上、观念上的障碍，但是从我们在香港办理赴台手续起，就处处感受到一种手足之情。听说我们是赴台交流的祖国大陆画家，办理手续的台湾工作人员一直把我们送到机场。到了台北，同行们在机场热烈欢迎我们，给我们每个人披挂上写有各人名字的大红绶带，那种真诚和热情出乎我们的意外。我们之间没有语言上的障碍，没有感情上的隔阂，有的是对中华民族和民族艺术同样的挚爱。在台湾的日子里，我的同行和我接触的台湾朋友都说我们是中国人，是一家人，只能团结，不能分裂。有的台湾朋友提起分裂祖国的人咬牙切齿，说他们视中华民族的前途为儿戏。两岸中国名家书画展于9月19日在台北开幕剪彩。20日，书画家们按计划到苗栗县访问，受到当地人的热烈欢迎。苗栗有一位有“国手”美誉的种花高手，叫李锦昌，他把访问团的书画家请到家里热情款待，宾主之间诗酒唱和。李先生高兴地说：“今天你们来了，我的梅花为欢迎你们提前开放了。”果然，李先生的花园里，本应12月绽放的梅花居然在9月20日星星点点地展开了花蕾，大家只是惊喜，没有想到这会是地震的预兆。

21日深夜1时47分，台湾发生百年未遇的大地震。中华炎黄书画院秘书长、访问团团长丁玉来从随着巨响的颠簸中惊醒，他马上意识到：地震了。然后他想到访问团住的是度假村的小木屋，危险性不大，心中稍觉安慰。第一次地震过后，丁玉来挨屋查看情况，特别问候了访问团里的两位女画家，所幸大家都安然无恙。当时已经断电，到处一片漆黑，书画家们坐在一起，不知震中在哪里，不知第二天在南投竹山镇的书画展是否能如期举行。于是马上和台湾的接待人联系，才发现一切电讯已经中断。

面对突发情况，又是在异乡，该怎么办呢？13位书画家商量后决定，既然我们都安然无恙，就要守时，按原计划赶往南投竹山镇，到达后视情况再作打算。第二天，在车子开往南投的途中，他们越走灾情越重，道路扭曲，房屋倒塌，有人光着脚茫然地站在路边。到达原定书画展馆———竹山镇图书馆，只见空无一人，广场上已有大的裂缝，“欢迎祖国大陆书画家”的横幅在风中飘飞，已经摆放好的祝贺花篮、花环此时七零八落，远处可见火光，是一间酒厂起了火，街上到处是惊慌的人们……这时，访问团中有人的寻呼机开始急响，是家里人在传呼，但是电话打不出去。他们深知，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，家里的老小该有多么牵挂！每个人都归心似箭。但是，身处百年未遇的台湾地震中，身边是家破人亡的台湾同胞，13位画家欲走不忍。画家王山岭回忆说：“我们从路边居民的收音机广播里，才知道我们脚下就是重灾区。播报的死亡人数不断增长，从200到300到500，真揪心啊！那不只是数字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同胞兄弟啊！”书画家们顾不上余震不断的危险，顾不上家里人的焦虑，决定全体留下来，留在台湾同胞中间，改交流为义卖，为台湾同胞尽一份心意。

21日11时，当地一位姓蓝的先生把访问团成员接到他家后，书画家们马上拿起笔，完成首批35幅作品，请蓝先生义卖后将钱送给当地灾民。书画家魏峰说：“我一辈子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，一边写字，脚下的地一边抖动，墙上也裂开了缝，但大家好像也顾不上害怕了。”团长丁玉来在北京谈起那天的情形时，自豪地说：“我们是在台湾地震的当时、在第一现场与台湾同胞站在一起的人。”9月22日一早，访问团经历了一次6．8级的余震，但他们仍然完成了30幅义卖作品；23日继续作画，13人合作完成长卷“万紫千红”。丁玉来说：“这时我们听到了江泽民主席慰问台湾同胞的讲话，江主席表示要尽一切可能帮助台湾同胞，我们更有力量了，我们觉得是和祖国大陆的人民在一起支援台湾同胞，不过我们是在第一线，应该加倍努力。”

台湾同胞把来自祖国大陆13位书画家的情谊记在心上。9月24日中秋节，他们推着婴儿车，搀扶着老人，到他们居住的禅音寺为这些远离亲人的祖国大陆同胞过节。他们带来了月饼、家藏多年的葡萄酒，有人忍住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书画家们拉家常。团长丁玉来即席赋诗一首：己卯中秋蓬莱夜／阴云翻滚半遮月／非愿嫦娥不作美／却是亡魂不肯飞。话音未落，祖国大陆的画家和台湾同胞的眼泪流在了一处。至今说起那一晚，书画家们都说台湾同胞太好了，他们当时根本不觉得是在异乡，好像就是在自己家的门口，在老邻居之中。

在彰化、嘉义、台南，13位画家作画义卖从9月21日持续到10月4日，至他们返回台北的前夜，光现场作画的拍卖会就举办了7场。在嘉义，嘉义市市长一直站在义卖现场，并亲自举槌。在台南，当地报纸在10月2日的头条新闻中标出：“血浓于水，文化交流延伸为善行”。在彰化，台湾同胞为画家们在广场搭起简易大棚，并组织了舞狮等表演为义卖助兴。有一位肖先生特别喜欢朴实寡言、有“农民画家”之称的许文纪的作品，干脆就等在他的画案前，画一幅他就出价买一幅，不容别人和他竞争。想到这些卖画的钱都会用来救助身处危难的同胞，即便是脚下在震动，画家们也不肯停笔，仅那一场义卖就得70余万新台币，全部捐赠灾区。